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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3-2-1 12:33:5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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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竹花园小区在我们所辖区的最北端,是城乡结合部,曾是一家军工企业的厂区和生活区。原先不远处的老机场使用时,这里也挺繁华,自打建了新机场这里就衰落了,后来被一位外地地产商开发成现在的高档住宅区。
我们到新竹花园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四十分,保安见是警车,就打开制动门让我们进去,我还是把车停了下来。李哥摇下车窗,问:六栋怎么走?
保安跑出来,指着远处说:顺着这条路开,遇到第一个岔路口右转,再遇到一个岔道儿左转就到了。现在装修的多,楼门没锁。
我继续驱车前行,路两侧的路灯掩映在高达的黑松中间,显得幽暗而阴森。一条条步行小道通向不远处一幢幢影影绰绰的楼宇,之所以视觉模糊,是因为那些楼亮灯的窗子不多,星星点点的,看来入主率不高。我按照保安的指引来到两栋高层跟前,下了车。我心里暗想:不是六层吗?怎么是高层?这楼有十七八层。
四处寂静无声,空气中传出一种淡淡的苦艾味,轻柔而悠远。
“是这吗?”我不由得问了一句。
“是啊,那不写着嘛。”李哥指着楼侧面的号牌说。尽管有些模糊,但我也已经看到了。我仰头看去,全楼亮着灯的也就十来户。我俩来到四单元门口,拉门进去,要了电梯,上到六楼。601室和602室就在电梯的两侧,这是一梯四户的户型,603和604室踞两端对应而置。李哥抬手敲着602的防盗门,半晌,无人应答。
“这有人住吗?”李哥嘟囔一句,这话倏忽间让我心里发毛。我随手敲了敲601室的门,也是无人应答。我还是想到程遥说的她家是顶层,一定是保安把楼能错了,许多小区不都是A某栋、B某栋的吗?我说:下去吧。
来到楼外,我再一次去看楼牌,准确无误:6栋。
“去问问保安吧,这黑灯瞎火的找也费尽。”我说,心里却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儿。
再次来到小区门口,这回李哥下车走向那名保安,问:“这小区有几个6栋楼?”
“就一个呀。”保安似乎明白了李哥的意思,“这个小区啊一共三个区间,我们这儿是B区,建的是高层区。还有A区是别墅区,C区是多层区,可那两个区还没建完,正打地基哪。”李哥看看我,问:“咋办?”“先回去。”我示意他上车。我按照程遥留的电话打过去,关机。
“报假案吧?”李哥问,“这娘们儿,把咱给忽悠了。老徐在就好了,他管这片,准知道是咋回事。”
“这小区建的挺好的,怎么住这么少人?”我随口问。其实我内心里还是认可程遥的,只是她怎么不在家?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,没有问她家还有什么人。以刚才看到的情况,按正常思维,她不可能是一个人住在那里的。
“江子,你不知道?”李哥问,他眼里闪着光,似乎挺兴奋。
“什么?”
“这新竹花园呀,闹鬼!”
“你可别瞎扯了,都啥年月了还闹鬼?”
“你看,不信是吧?”李哥来了兴致,“我跟你说,解放那会儿,这里是解放军围城的卡子,只许进不许出,在这里饿死老鼻子人了。听老徐说,那开发商在这打地基时,打桩机倒了,还砸死了一个人。后来还挖出许多死人骨头,码得一排一排的,瘆人!开发商都后悔了,可没办法,投的钱太多了,就请人做法镇邪。那大挂鞭放得,用吊车吊起放了一个小时,震天响!”
李哥越说越兴奋,我只顾开车没搭话茬儿。李哥说话就是这么邪乎,针鼻儿大的事能说成斗大。不过,我的心里还是泛起了嘀咕,我倒不是相信他的那些鬼话,但我开始对程遥产生了怀疑。
回到所里,把情况跟曹所说了。他听罢说,先放一放,等老徐回来再说。“诚客来饭庄”(为我们所做盒饭)让防疫站停业整顿了,凑合吃这个吧。他示意茶几上一推方便面和香肠。还真有些饿了,我拿了两盒面两根肠出来,喊了李哥一起吃。
过了午夜,我正趴在桌子上眯瞪,曹所在楼上喊我。我跑上楼。
“江子,老徐他们出车祸了,在郊区医院,宋教已经赶去了,我这儿走不开,你去一趟,”他边说边往一个信封里塞进一叠钱,递给我:“问题可能不大,但记着,不行马上转院。”我答应一声就往外走,曹所在身后喊:“车!”把钥匙抛过来,“你怎么总是毛愣?电话!”
等我赶到郊区医院时,宋教导员已经到了,楼前停着他那辆破桑塔纳。刚进门,就看见大陈在收费窗口前解释着什么,“等上班后,我就把医保卡送来……”我过去把曹所的那个信封递过去,大陈停住嘴,看了我一眼,接过信封塞进窗口:“给你!把警官证给我。”
我见是办理住院手续,就说:“曹所说不行就转院。”“查了,CT也做了,没大事,就是得住院观察。”大陈说。他接过收银员递出的单据、证件和剩钱,把钱递给我,我说,留着吧,曹所让你们吃顿饭。大陈一股脑塞进口袋,叹了口气,说:“这一晚上,吊毛没捞着,还出了这事。这医院也是,我警官证都押上了就是不开面!”
刚到急诊室门口,就听见老徐说:“我没事,你别给我老婆打电话,再吓着她。”宋教说:“住院观察一下还是必要的,听医生的。”“我看没啥事……”老徐嘟嚷着。
“都办完了,交了五千押金,你就住吧。”大陈接过话说,“你就当开房住宾馆,要不要再给你找个MM ?”
“把你老婆找来吧。”老徐笑道。
我们把老徐送进住院部的房间。宋教再次问老徐:真没事?老徐说,真没事。
“那行,江子,你回去跟曹所汇报一下这里的情况,其他事情早会时再说。大陈,你跟小张(协警)找点吃的,先对付一口,再给老徐带回一些。”
“天亮再说吧,这会儿哪去弄吃的?”大陈说。
原来,大陈和老徐他们去郊区“蹲坑”至半夜也没捞到嫌疑人,回来时大陈开车,对面突然闪出一辆货车,大陈一脚刹车,老徐就跟挡风玻璃吻上了,他睡着了。
接下来一个多星期,我仍整天是忙着一些琐事,直到有一天我值夜勤,宋教的班,他说门口的警示灯坏了,让我去换一个灯泡。我正蹬着凳子忙活着,听见有人叫我:程警官。我回头一瞧,是程遥。她还是那身打扮,拎着一只手袋。
“我就是想来谢谢你!还真巧,你在。”她微笑着,精神也不似那天那样疲惫,尽管傍晚的余晖使她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。“好了,我走了。”她摆摆手,款步离去。
我有些恍惚,半晌,望着她离去的背影。一个形单影只的女子……
可让我不解的是,我并没有见到当事人,这个结果多少出乎我的意外。实际上,我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了。难道是那天我们去时那个房间有人,就是不开门?真是可恶。我没有对别人再提起这件事。
第二天,不只是出于对程遥的歉疚,还是对602室的气愤,我又一次来到新竹花园。白天看景物清晰,风物宜人。看来这个开发商还是很有品位的,房屋基本是按照旧厂区的格局建设的,原有的树木大多得以保留,都是百八十年的黑松、榆树和柳树,高大茂密,早春新绿,森意盎然。楼房是英式风格,条条小路由木板铺就,两侧有涵沟,堆砌着鹅卵石。再外侧是一排修剪得非常整齐的灌木丛,新蕊初吐,色彩鲜艳。
我来得了6栋楼前,引人注目的是一株盆口粗的紫丁香,树龄得在50年以上,巨大的树冠如淡紫色的云雾,正在怒放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苦艾味。那天晚上我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,只是还没有此时浓烈。
我进楼,来到六楼。这回602室有人了,不过,反倒令我有些吃惊。门是开着的,里面几个工人正在叮叮当当地装修。那几个人停下手里的活,直愣愣地看着我。
“房主在吗?”我问。
“不在,”一个岁数大一些的过来说话,南方口音,“我们是装修的,才干两天。我们都有暂住证。”显然,他把我当做检查闲散人口的了。
“这儿原来有人住吗?”
“没有啊,这是毛坯房,怎么住人?”
也是,这是明摆着的,这话等于白问。“房主是干嘛的?有电话吗?”
“年轻人,刚结婚不长时间,两口子都在政府上班。”那人说着从手机里调出房主的电话给我看,我拿出本子记了下来。
我掏出电话打给程遥,仍然是关机。突然,我感到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袭来,我看了一眼601室的房门,仿佛那幽深的门镜后面躲着一双眼睛,但不是程遥的,至少不是以程遥的面目呈现的一双眼睛。
“注意用电用火。”我随口扔下一句,思绪纷乱地下了楼。
我来到小区左侧的售楼处,亮出临时证件(我还未办正式的警官证),让售楼员调出售楼底账,602室是一个多月前卖出的,而601室,未售。那段未填一字的信息栏,空旷得让我有些炫目,我觉得我的心也一下子空了。
(待续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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