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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中只给父亲洗过一次脚。
那是四年前的夏天。父亲因腰疼住进县医院,那天是我放暑假的第一天。透视、化验、输液,一切都忙完了,我打来热水,给父亲擦澡。一向身体硬朗的他,在以前从来不让别人照顾,那天他推辞着,说自己能行。我知道,父亲腰间盘脱出很严重,是咬牙坚持到我放假的,他不让我请假。给父亲洗脚时,他更感到难为情了,一再说着“不用,不用”,那脚躲闪着,差点把盆子蹬翻。第一次注视父亲的脚:从膝盖往下轻度浮肿,脚胖得笨拙,印象中的父亲的汗脚如今变成了皲裂的干脚,没有了活力,像快要朽了的干木头!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,为父亲的衰老,更为我平日的粗心与不孝!
从那一刻起,我试图尽孝,可是父亲不给我机会,自己力所能及的活儿,从不麻烦儿女们。想给他洗衣服,他说刚洗的不脏;想给他洗澡,他又说自己能洗。脚更是坚持自己洗。每次都是我把水倒好,试过水温,端到父亲跟前,体重200斤的父亲坐在椅子上,旁边放两个凳子,先把左脚放在左边凳子上,艰难地脱下袜子,再用同样的方法脱掉右脚的,泡洗过后,再把脚放在凳子上擦干,歇好一会儿才吃力地穿上干净袜子,袜子也很少让我洗。
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让我给他洗脚。父亲对子女一向严厉,常令我们“敬而远之”,两代人共同语言不多,似乎总有一层薄而不透的隔膜挡在我们中间。我非常羡慕那种“爸爸给儿子点烟”式的、“多年父子如兄弟”般的、没有代沟的父子关系,可是我又习惯了这种“长幼有别”的、“母慈父严”型的、传统模式的父子关系。我记不清曾给自己的孩子洗过多少回脚,可是我清晰地记得,我只给父亲洗过一次脚!可怜天下父母心啊!他们把一生的精力、财富,全部给了儿女们,可是他们真正需要我们做的能有多少呢?
母亲去世两年多了,80岁的父亲可怜!不给父亲洗脚,我可以给他做可口的饭菜:菜要切细,面要煮烂;我可以给他多买几张戏曲光盘……用朴素的方式尽孝,自然、心安。
天下的儿女们,趁着父母还健在,别忘了他们的冷暖,在父母的有生之年,给他们快乐,别留下遗憾!父亲啊,你好好活着,你腿脚笨了,行动不便,我愿做你的拐杖,扶你前行;你老了,牙掉了,我不嫌你吃饭慢;你看不惯的就唠叨吧,儿不嫌烦!
父亲啊,洗脚的时候就叫我吧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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