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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办公室在二楼,原先是容得两人的,随着工作节奏的加快,那些日益增多的材料档案占据了另一个人的空间,所以就只容一人办公了。那个年代建起的办公楼还没有排场到可以用“奢华”和“大气”形容的地步,办公室当然就很寒酸,是正合了清廉为民的本色的。但不管怎样,是自己待在一个房间里,是除了家之外的另一个自己的空间,于是许多东西都可以随心所欲地铺排和陈列,让那些非生命的物质动起来,以增添陋室的生气。但有一样不能随心所欲的翻动,那就是紧贴了墙根傍了窗子繁茂着的那棵白蜡树。许多年了,它与我的办公室相互依偎,早已成了办公室的天然绿植。
在我眼里,白蜡树是我所在的城市的象征。在农村生长的那段日子,看惯了喜极了那些叫做榆的、槐的、柳的“老三样”的树,它们像一面面旗帜插满了家乡的房前屋后。到现在,还经常想起房头水湾边那几棵几乎弯倒在水中的柳树,枝叶纷披下来,秀着少女的长发。而走进我的城市,放眼能及的几乎全是白蜡树。据说,白蜡树根浅,耐碱,抗虫,能适应黄河入海口的猎猎黄风和斑驳盐碱。
其实白蜡树也没这么神,它们之所以如此动感地装饰了我们的城市,概是因为园林工人深挖了坑,安置了排硷管,铺垫了炭渣、稻草、塑料布,把白蜡树装进一个个大花盆了。但我窗外的这棵确实是个例外。窗外楼下的土质没有经过刻意的改良,大概是因了下雨天楼上下水管流经滋润的原因,所以没有特别的寒碜,偶尔也疤癞似的长着簇簇野草。就这样,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种子,但断然不是人为的绿化,竟神奇地倚了墙角蹿出小苗,一路拔高地来到我的窗前,向我招手,向我微笑了。
白蜡树起初是我的孩子,现在是我的朋友了,看着他的叶子由鹅黄到嫩绿到黝黑的亮,看着他的枝条从苗条到粗犷到憨厚的直,我脑海中便会生长出很多思想来,和他一起律动,一起摇曳。室内的空气流动着孤寂的时候,内心的浮躁甚嚣尘上的时候,便会把目光伸出窗外,定能看出默默无闻的含蓄,定能找着不离不弃的情感。阳光照着的时候最好,眼睛半睁半闭间,眩目的金黄会从叶片的脉络间升腾起来,飞舞着略带甘甜的香味。下着小雨的时候也很喜人,没有雨打芭蕉的杂乱和厚重,是碎碎的、细细的、脆脆的那种,水珠一半氤氲,一半珠玑落地,如少女撒落的情辉,和你的心音一起葳蕤。
每天走进办公室,先是开了窗,揽了白蜡树的枝头,如揽着新娘的娇羞,地气便会传导上来,泥土的清新浸染了心田,这是新娘的陪嫁,是为我的寒室送来的嫁妆,她来自生生不息的自然啊,来自家乡深厚的土地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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