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蜀地之野产异鸟:或栗腹,或叽鸫,或林鸲,或仙翁…形态优美,鸣声悦耳,丽质而漂亮,触之者尽喜;养鸟人,无御之者。然得而笼之以为宠,可以医心病、无聊、空虚,去凡尘,越三界。其始公子王孙把玩之,渐次市井小民亦趋之,当下玩鸟俨然为时尚矣。遂有鸟市成,鸟贩募有能捕之者,当其薪入。蜀野之人争奔走焉 。
有蒋氏者,专其利十年矣。问之,则曰:“吾祖乃农民,吾父乃农民,今吾嗣为之十余年,没有文化,还能干啥?” 言之貌若甚戚者。
余悲之,且曰:“若苦之乎?余将助汝找一工作,则如何?” 蒋氏大戚,但不以为然,曰:“君将哀吾生之乎?则吾捕鸟为生之不幸,未若复在老家川北当农民或外地当民工不幸之甚也。向吾不为斯役,则久为农民矣。自吾氏三世居川北深山,乡邻每日皆触风雨,犯寒暑,呼嘘毒疠,往往而贫穷者也。与吾祖居者,其室十无一温饱焉。与吾父居者,其室无不为老农焉。与吾居十余年者,今皆外出当民工焉。非老农即民工,而吾以捕鸟独领高薪,结婚生子,城里租房子,达官贵人之来吾处,叫嚣乎东西,隳突乎南北;哗然而骇者,惊喜于吾捕捉之鸟焉。吾洋洋而起,视其笼,而吾鸟尚在,则弛然而坐。谨食之,时而高价卖焉。退而甘食其换之有,以尽吾齿,以养吾妻,以养吾子,以赡父老,以之为生计。盖一岁之部分时间穿梭于荒野山林、沟豁江湖,其余则熙熙而乐,岂若吾乡邻之贫困劳苦有是哉?!今虽苦乎此,比吾乡邻之苦则已后矣,又安敢苦耶?”
余闻而愈悲,屈子曰:“哀民生之艰!” 吾尝疑乎是,今以蒋氏观之,犹信。呜呼!孰知民生之苦,有甚于是捕鸟者乎!故为之说,以俟夫唾捕鸟者杀生、低贱、破坏生态平衡者得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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