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他总会在黑夜被她轻微的脚步声吵醒,之后闻到香浓的咖啡味。每次他起身都会看见她穿着白色丝质吊带睡群,披上他宽大的外套,端着黑色小巧的玻璃杯,手指间夹着一只燃烧的香烟站在阳台上。乌黑发亮的卷发一直垂到腰间,随风缓慢飘动,像是荡漾在深海中的海藻,厚而柔软。
他会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后用手臂轻柔的把他揽在怀里,看见月光静静的泻在她白皙的没有任何妆容的脸上。银质的坠子在她锁骨间,发出明晃晃的光芒。她的确是个美丽的女子。嘴唇微闭,鼻梁高耸,咖啡色的眼睛一直遥望苍穹,宁静而端详。
他明白她如海水般深远的心灵,甚至是微不足道的哀伤。同样是需要依偎和温暖的人,有所差甚微的爱好和如出一撤的习性。所以彼此不需要任何甜言蜜语或是虚寒问暖。他会等到香烟燃尽,直接把她抱到浅黄色的床上,给她盖上轻柔的丝被。
他看见长发缠在她白皙的脖子上,闻到她柔软身体上散发出的迷人香味,有股热血上涌。他用发烫的手搂住她钎细的腰支,转身趴到她身上。而她会温柔的注视着她黑如夜空的双眸,亲吻他如女子般薄而娇小的嘴唇。
像是有了光。他睁开眼,房间已是一片朦胧。她如往常一样不见踪迹,像消失在十二点里的灰姑娘。他的衣服已被折放整齐。沾有水的细毛牙刷,潮湿的白色毛巾,整个房间都留有她的香味。他拉开窗帘,看见阳台上的咖啡杯,像被遗弃的瓷娃娃。孤独来袭。
他们相识在半年前,一个叫“格调”的咖啡厅内。他在角落的位置上喝咖啡,她在吧台前抽烟。他们以卓越的外貌和非凡的气质吸引及俘虏了对方。只需几句简单的言语便觉得情投意和,当晚就走在了一起。此后不定时的相依偎让两个空虚的灵魂得到归宿。而天亮的时候她便会离开。白天找不到她,夜晚会随时出现。他不知晓她的身份,过往甚至是准确年龄,仅从言谈举止中了解到她的性格,生活习性。以及她姓秦。
她的后背两蝴蝶骨间横纹了一朵开的正盛的莲花。最外层的花瓣一直延伸到骨头上。彩绘的图案。尤其在洗澡的时候,花朵经水的冲洗更是栩栩如生。他曾问过她这花朵的寓意。她说,它是“众生如莲”的禅法。你看过水池内大朵孤望的莲花吗?它们让我觉得自己生是过客。
他知道她从小就是虔诚的佛徒。从不杀生,并且会像老人一样在初一,十五上香,吃斋。
她的离开让他的睡意突然消失。他开始惧怕孤独。感觉自己如同昨夜她手中的咖啡杯,所给予的温暖消失在天亮时。
他离开房间的时间是八点整。早餐是一些简单的蛋糕,饼干和牛奶。这同样是她的口味。因为是周末,他更加不想待在空荡荡的空间里,但无处可去。于是投了两个硬币,准备坐一上午的环城公交。
街上热闹非凡,大小店铺都是来客不断。他听见年轻男女的盈盈笑声,感觉充满活力。而她的扑朔迷离没有给她所属感。
车开到街道口的时候,他看见一片黄色的院墙。桥洞状的入口在尽头,桥拱上刻着四个硕大的繁体“宝通禅寺”。他不由的下了车,走近后发现字迹颜色昏黄脱落,已是年代久远。寺内的走道上有正在打扫的僧侣,两旁的大型圆形花坛上坐满游客。发胖的妇女带上一脸稚气的儿童,围在一起下象棋的老大爷。他们自得其乐,似乎已经得到佛祖的庇佑。
大厅人群拥挤,梵音绕粱,香火旺盛,袅烟浓烈。他感觉很不适应,干咳了几声,用手捂住嘴巴快速的跑了出去。
后堂并不宽敞,中间有一尊三脚的大鼎。它的表面粘上少许的硬币。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妇人正手拿硬币使劲的往鼎上按。他很不理解,上前询问。妇人解释道,能让硬币粘在鼎上的人便与佛有缘。佛祖会格外庇佑。他半信半疑,掏出一枚硬币尝试着往鼎上粘,可无论怎样都是徒劳。这却让他感到不安,于是马上离开了。
后院有一棵很大的洋槐,枝叶茂绿,生生不息。他躺在树下面对太阳,舒展了身体,让自己像一只懒洋洋的猫,心满意足的睡去。他恍惚的梦见她穿着白色长裙沐浴在莲花池中的情景。黑色的长发浮在水面,随波荡漾。她双眼轻闭,甚是安详。那一刻他感觉她并非凡尘俗世女子。
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,游客已经散去。他在主持的邀请下在寺内吃了简单的斋菜。圆形的茄子,块状的豆腐和小盘的千张。僧人的好客让他心存感激。他一直待到晚上,听主持讲禅,喜悦有时,悲伤有时。这一切都已让他内心宁静。他与僧人话别,并留下了香油钱。
光怪陆离的乱世。不可琢磨的感情。她最后的出现同样是在夜晚。十二点后。盆泼的雨,他接过她手中的黑色雨伞。她脱去湿去的衣服,然后走到浴室冲了个热水澡。他从衣柜里拿出她的白色睡裙,听到她打喷嚏的声音,又从床边的小原木柜里拿出一版感冒药放在桌上。
很久后我从浴室走出来,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搭在她白皙的胸部和后背消瘦的蝴蝶骨上,骨间的莲花一尘不染。他倒了杯水把药递到她手中。她对他微笑。他的细心和体贴她从向来心有感激。只是她不明白他们需要更多的是爱还是相依偎。
他在睡梦中被床轻微的摇动惊醒。听见她急速的呼吸声,看见她用手臂遮住眼睛身体不断的颤抖。他急忙抱住问,怎么了,怎么了?可她毫无反应。他才发现她是在做恶梦,于是坐起来倚在床上把她抱在怀里不停的安慰她,好了,不怕不怕,不哭了。 |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