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捕捉的故事之大梆头、小梆头
这两种鸣虫,按照通常的说法,是鸣虫中的另类。基本上不入玩家法眼,它们的鸣声称不上优秀,长得也或丑陋,或吓人,甚至长得不吉利,是可以给人带来晦气的那种,比如被称为棺材头的大梆头便是如此。儿童时代见到大梆头是绝对不敢碰的,特别是黄昏朦朦胧胧的时分,翻石拨草,突地蹦出个黑家伙,连忙逮个正着,喜滋滋、兴冲冲拿到路灯处,张开手掌来看,吓得手一抖,赶急扔掉。嘴里还要念叨:晦气,逮了一棺材头!心里扑扑乱跳一通,脑中也就出现了黑漆漆的棺材,一阵阴森恐怖的联想后,抓虫的胆子顿时缩水了。
童年的时代是多彩而又愚昧的,对于虫子的认识,既没有受到忙于政治学习的长辈们的言传身教,也没有可供查阅的玩虫书籍,一切知识的获取,全在于小伙伴们相互间的经验交流,和对不熟悉事物的荒唐臆断。如对在捕虫时常常碰到的刚蜕皮的虫子,我们对那白色的虫身十分恐惧,称之为僵尸蛐蛐,认为有这种蛐蛐的地方,下面肯定埋着一具尸体。于是,出于对僵尸的义愤,我们会一拥而上,把这只可怜的小虫子左一脚右一脚踩得稀烂。这样我们的正义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,小伙伴们的口舌相传又使这些愚昧和无知变成了一种共识。
愚昧是认识世界的障得。只到今天,我们也常常无法摆脱愚昧的阴影。一些斗蟋迷固执地认为,与蛇生存在一处的蟋蟀是很厉害的。这种蟋蟀称为蛇虫,甚至还列举其厉害的理由是身沾蛇的味道,其它蟋蟀一见到蛇虫,只有急忙逃开,要不就会被其蛇味熏得半死不活。似乎现今个别专著也有此说。我童年时代的小伙伴们之间也流行类似的说法,甚至还更加丰富完整。除蛇虫外,与癞蛤蟆一起的称蛤蟆虫,与蚂蚁一起的称蚁虫,与蜈蚣一起的称蜈蚣虫,等等。其实,癞蛤蟆正在捕食蟋蟀,刚巧被人逮住,于是就有蛤蟆虫一说。还传言这几种蟋蟀循环互克,蜈蚣虫克蛇虫,蛇虫克蛤蟆虫,蛤蟆虫克蚁虫,蚁虫克蜈蚣虫。说得神乎其神。我儿时就逮过一只所谓的蛇虫。记得学校的操场边是一块荒地,荒地的水沟边有一块石头,大小有五、六十斤,那年夏天,石头下总有一只蟋蟀在鸣叫,有一天我按捺不住,费力去掀起石头查看,只见一阵红光耀眼,一条乌红发亮的大蛇盘曲石下,见我后昂首吐舌,吓得我放下石头,拔腿就跑。过了+几天,心有不甘,又受到传说中蛇虫的诱惑,于是叫上两三伙伴,手持竹棍,并牵了伙伴一条黄犬,前去驱蛇捕虫。到了石前,一胆大的掀起石头,大蛇仍盘曲在那,我们倒还有心理准备,反而黄犬吓得轻叫一声,直夹着尾巴逃得老远。我首先一棍下去,那蛇见势不妙,往水沟快速爬去,沿沟而下,逃之夭夭。随后我们在石下翻看,果然逮到一虫。于是马上安排斗场,要试试蛇虫的厉害如何。那时候斗虫可没有现在讲究,只需抓一把泥巴,便能斗起来。找块空地,把泥巴堆在地下似一小丘,用手指贴地在泥中插一洞,够虫子在洞内容身即可。先赶一虫进洞,用须草逗其掉头后,再下另一虫,两虫相遇即斗得轰轰烈烈。一轮下来,败的虫被虫主抓起,在手心弹抛数下,称为喝酒;虫主口里还要念着几句斗虫用语,对虫大喝两声,谓之壮胆。接着再斗,如此三把皆败者为输。我们对蛇虫寄于无限希望,一轮下来,跌破眼镜的是,蛇虫空有虚名,稀松平常得很。
费了点笔墨要说清的是,由于认知上的缺陷,由于受声名好恶之累,我们往往缺乏对事物客观公正的判断。
以貌取人,以形喻物是对大梆头、小梆头之类的不公。千百年来,梆头们因其头形似棺而得不到人们的喜爱和尊重。如果按形而言,哪一条轮船不似棺材?而那一座山丘不似坟墓。
来广东后,发现此处风情独特,别有新意。经常出现以谐音喻事,使我大受启发。对棺材的诠释,广东与中原全然两种文化品味,广东送礼居然有送一小小金棺材的,金银器店橱窗也有大小不一的金银棺材展示。原来棺材在岭南是一吉祥之物,意喻升官发财。多好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呵!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,生白骨而活死人。因此不由突发奇想,不是有一句现成的广告语吗,那就是:今年过节不收礼,要收就收棺材头!
大梆头、小梆头是鸣虫的另类,在这个时代,另类是能够受到追捧的。大梆头的嗒、嗒、嗒的鸣叫和小梆头的嘀、嘀、嘀的鸣叫,急促有力,富有时代精神,符合现代人风雨兼程的鲜明节奏。相信新一代对它的感觉将完全不同于我们的童年。
为了证实这一点,我将大梆头的正、侧照片给我儿子观看,我问他:”你看这虫子的头象什么东东?”他看了半天,最后下定决心地说:”外星人!”
对此,我十分欣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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